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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2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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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有没有发觉……”

山路上, 池翊音忽然停住了脚步,眼神逐渐凝重:“好像有什么,变了?”

山林中依旧一片幽静, 带着下过暴雨后特有的清新和潮湿气味,冷风吹来时令人清醒。

似乎一切都与之前无异。

但池翊音就是觉得,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比之前……更加细化并且完整了。

就像画家手中的画稿, 从草稿逐渐精细, 又穷尽毕生技法不断加精。

山林间的虫蚁,清风, 冷月乌云, 窸窸窣窣的虫鸣……与现实无异。

虽然之前从黎司君的态度中,池翊音就已经大概猜到了箱庭与自己有关,很有可能是随着自己的力量而加精加细的,自己的力量强,箱庭就越发细致,贴近现实,甚至最后当自己真的成为“神”的时候,箱庭也大概率就是会成为现实, 代替现行的世界。

但池翊音并不觉得, 现在就发生在他眼前的变化, 与自己有关。

他并不是对自己毫无了解的人, 他有感觉, 自己本身并没有增强,也没有加深与箱庭的联系。

可就在这种情况下,却反而让箱庭自顾自的进化了?

池翊音怀疑的眼神看向旁边的猴子, 第一时间怀疑是旧系统搞事。

猴子:“!!!”

“怎么可能!”

发现就连黎司君都一并看了过来时, 猴子吓傻了:“我现在是和你一个阵营啊!忠心日月可鉴!”

池翊音抬头看了眼天空:“哦, 今晚没有月亮。”

猴子:“…………”

不愧是你,池翊音,我果然天生和你不对付!

但它磨了磨牙,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,只能在黎司君的死亡凝视下,拼命搜肠刮肚的寻找可能的原因。

它没敢怠慢,向池翊音细致的询问了他的感受,随即陷入了沉思。

“确实有这种可能。”

猴子手掌摸着下巴,沉吟着道:“毕竟箱庭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面,可以说它属于多维度空间,简单点就是,箱庭其实是多重时空混乱无序的叠加,我们每个人都在大阴村,但每个人都不在大阴村。”

“如果你觉得眼前的东西多了,很可能是旁边那个时空‘死了’,它的遗产就由周围最强的时空继承,被吸引而加到了这里,遗产与原本的时空合二为一,就会产生你所说的这种情况。”

对于如何建立起一个虚假的世界,恐怕在场的没有人比猴子更加精通。

黎司君虽然的创造了世界,游戏场建立的力量也来源于他,但是负责游戏场主要日常维护的,却是系统。

它掌握着整个游戏场最庞大的资料,对于所有的流程和细节都了如指掌,是任何人类所不能匹及的高强度和细致,机械的最高典范。

即便池翊音总是嫌弃它痴呆烦人像峨眉山猴子,但在它自己工作的领域,它仍旧十二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工作,没有造成过哪怕一次的差错。

在系统的专业领域上,没有任何人,任何!能够超越它。

——如果不是遇到池翊音,这个记录恐怕还能继续保持下去。

在池翊音怀疑的目光下,曾经为神明优秀工作十二年的系统,如今的猴子,也被激起了胜负欲,梗着一口气想要向池翊音证明自己。

虽然最开始猴子被剥夺了对云海列车的管理权,眼睁睁看着所有列车员死亡,就连对玩家的权限也被剥夺。他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,就被一脚踹进了陌生的地方,一睁眼,就已经身在幽暗山林了。

但猴子毕竟曾经做过系统,如果按照玩家来算的话,相当于它是十二年不眠不休的在下副本,对无论高级别还是低级别副本的情况都了如指掌,不管是观察人性还是考验武力的,它都极为熟悉。

眼前的环境,自然也难不倒它。

在大致探索了山林情况之后,猴子就已经确认了一个事实。

——新系统叛变,箱庭就是由新系统基于池翊音的故事完成的。

“你应该早就已经发现了,这里看起来和你曾经去过的地方很熟悉。在这里,你会比其他玩家有多一项的优势,就是你曾经的书,是改编自真实故事,你也曾经亲自走过事发地。”

“你还记得你所写的那个故事吗?”

猴子仰头紧紧盯着池翊音:“并不是说故事的具体脉络和情节,而是你加工出来的时候,采用了什么样的布局,写作手法和技巧,都有哪些架构,书中的每一个配角都承担着什么样的功能性,又为了赋予配角们完整的人格和故事而做出的哪些改动。”

池翊音皱了下眉,还不等将疑问问出口,猴子就已经先一步察觉到了他的疑惑,提前开口解释道:“因为新系统是将具体的故事还原,相当于就算你采用了逆序和插叙的手法,在箱庭里,时间线会被重新还原,以顺时针的走势运行,与现实无异。”

“你将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进行了艺术加工,让本来或许没有那么有趣的经历,也妙趣横生的呈现在读者眼前,即便读者看的只是几句文字,也有身临其境之感,可以切身感受到文中人物的恐惧和绝望。依靠的,就是你所使用的这些技巧和手法。”

“而箱庭做的工作,就是将你的故事泡水,沉淀,提纯。将所有艺术加工过滤掉,还原当年最真实的故事,甚至是你曾经在大阴村亲眼看到,亲耳听到的东西。”

猴子严肃的模样像个小老头:“但是这些真实的故事,是有出入的,并非完完全全的一致——毕竟绘画也并不是画得越像就越好。”

“造成这些出入的,就是‘杂质’,是你书中不同人物视角所带来的微妙不同。对同一事物的不同角度观察,也会带来完全不同的画面,就像杨桃。”

“不同的画面,造就不同的时空。”

猴子向草丛中蹦了两步,深入灌木丛中,伸长着手臂做出捞东西的动作。

然后在池翊音的注视下,它用爪子勾着一团黑乎乎的头发,艰难的从灌木丛里,拖出了一颗人头。

猴子现在的身量小力气小,才半米高,拖了一段就气喘吁吁,只能眼带希冀的看着池翊音,向他示意:看,这就可以证明我刚刚说过的话。

它所能做到的,也只是提醒池翊音这里有东西了。

那东西出现在池翊音视野内的瞬间,他惊了一下,随即就发现那并不仅仅是人头,在头颅

那是……一具女性死尸。

这人面色青白,没有一丝血色,冰冷冷的脸上还沾着水珠,这让她看起来像是刚从停尸间的冰柜里拉出来,还带着水汽冰霜。

而她身上穿着的衣物看起来是要外出,冲锋衣和防水防滑运动鞋,还配备着登山探路用的一些小工具,像是户外攀登的爱好者,看起来很专业。

不知这人已经死了多久了,但她的身上并没有腐烂的气味。

也或许是被大雨冲刷掉了,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下延缓了腐烂的时间。

……刚下过的暴雨冲刷掉了所有能够作为证据的东西,即便池翊音走过去,半蹲在那女尸旁边仔细查看,也找不出太多可以证明她身份的线索。

池翊音皱眉看着那死尸,迅速在记忆中翻找起来,将当年写这本书时的采风经历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。

但凡是他遇到过的人,都会在他记忆中或多或少留下印象,哪怕只有一面之缘,也不至于让他完全没有印象。

但是现在,池翊音可以很确定,自己并没有见过眼前的死尸。

他记得自己曾在那本书里写过什么,就算不能几十万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完全对照上重新默写出来,却也知道里面都写到了哪些配角,特征是什么。

可这女尸……

除非是新系统在构筑箱庭时,将书中一笔带过的炮灰进行了自动补全,将角色们嘴里的传闻、过去发生的事、角色们在故事开始前就已经死亡的亲友们,再一次以系统的理解进行了重新构造,否则没有办法解释眼前的情况。

池翊音心中有了猜测,慢慢抬头看向猴子。

猴子却指了指那女尸,示意池翊音不要走神,好好盯着她。

“你刚刚不是观测到了箱庭的细微变化吗?但那些都是自然环境,很难说多一片叶子少一片的又多明显的不同。可尸体不一样了。”

猴子提示道:“没遇到你之前,我差不多将整座山都跑遍了,可没看见尸体。”

之前没有,那就是时空叠加带来的其他时空的特产了。

池翊音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。

在书中有些角色的视角里,是有这女尸的,因此他们分割出去的不同分支时空里,也就会有这具尸体。

而池翊音原本所在的时空,并没有她。

既然他刚才说,山林不断在细化,那很有可能是其他时空在湮灭,并且向他的时空靠拢。

想要证明这件事,只要盯着死尸,看她有没有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发生变化,身上多出什么东西就可以了。

池翊音紧紧盯着死尸,眼不错珠。

暴雨初停,乌云渐渐散开。

不知来处的风从山谷中掀起,吹向山林。

月亮朦胧昏暗的光线逐渐偏移,越过树梢向下移动,将那尸体笼罩在月光之中。

而池翊音看到,那尸体罗裸露在外的皮肤上,竟然渐渐出现了青紫交加的伤痕,原本并没有伤口的胸膛,也有鲜血慢慢从

灌木丛里,也有一片杂草被压塌下来。

池翊音分了个眼神过去,就看到灌木丛里比刚刚多了一个背包,上面带着血迹和泥巴,被大雨浇了个透,里面还是鼓鼓囊囊的,似乎塞满了什么东西。

看起来就是这女尸在生前携带的。

他稍等了片刻,看到女尸身上的伤口一一显露。

她的手指上还有被烧灼后的痕迹,手指不自然的弯曲着,黑漆漆一片,已经是碳烤鸡爪的样子了。

看起来似乎是她之前从火焰中忍着疼痛取出了什么,生生被烤成了这副样子,也不肯松开手,放下手掌里护着的东西。

池翊音眼神一凝,前倾身躯看去,小心翼翼的废了些力气,才从已经烧融在一起的手掌里,抽出被女尸护在手掌里的小纸片。

那张纸不大,被尽可能折叠成了小块,上面的字是用毛笔墨水写的,在高温和大雨之后,墨迹已经洇开了,只能勉强看清一些残留的笔画,连蒙带猜着原本的意思。

池翊音皱眉拼了半晌,发觉比起满满写就的字句,它看起来更像是被画出来的一张命盘。

上面为数不多他还能辨认出来的文字,是——黄鼠。

黄鼠……婆。

秦氏黄鼠婆?

池翊音从被箱庭封存的记忆中清醒,说起来也与秦氏黄鼠婆有关,如果不是她那时攻击他,使得他在生死关头突破了自我设限,也不会这么快恢复记忆。

但是,秦氏黄鼠婆所在的村子在山下,这里却是山上,向着大阴村的方向去的……女尸手里的纸条,怎么会与秦氏黄鼠婆有所牵扯?

池翊音察觉到有关于这件事,还少了很多重要的思维碎片,也只好将纸条放进口袋里,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旁。

人在死亡之后,血液就会停止流动。

对于一个登山客而言,很难会有身上带着这么多伤痕的情况。即便是在山林中遇险,也不会造成这样人为的伤口。

尤其是池翊音判断,女尸的直接死亡原因,是她胸口的那一枪。

胸前洇开的血迹,都来源于贯穿心脏的那一.枪。

从枪.口大小来判断,这是一把猎.枪,口径大且有力,足够射穿一只鹿或野狼,持有者一般是农户或村民。

而女尸身上的其他青紫伤,是对抗伤。

池翊音尝试根据这些伤口重构情形,不禁有些奇怪。

看起来,应该是这位穿着登山装的女士想要离开,却被很多人阻拦,不想让她离开,那些人里有男有女,甚至还有小孩。留在她手臂上的伤痕里,就有被人攥住手臂造成的瘀痕,还有轻微划破的伤痕,是小孩划伤的。

他所奇怪的,并不是有人想要伤害这位女士的事。

——毕竟都用上了.枪,看上去是并没有多余的仇恨,只为快速达成结果。比起情感或关系纠纷导致的死亡,更像是利益纠葛所导致的。

可拦下她的人里,却有小孩……这就使得场景和目的变得矛盾起来。

池翊音慢慢站起身,黎司君恰是时候的伸手过来,稳稳握住他的手臂,用自己的力量带动他起身,让他靠在自己怀中,而不会因为长时间下蹲后的猛起身而头晕。

猴子得意的看向池翊音:“这下你信了吧?”

池翊音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:“我明白你所说的时空,但是……既然在刚刚的短短时间里,尸体身上的伤口就在一层层叠加,这是不是就说明,其他时空都在快速向我们这里靠拢?”

他看向猴子的眼神严肃:“什么情况下,时空才会齐齐向同一时空叠加?”

猴子刚刚还得以的表情僵住了:“呃……”

它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一点。

池翊音却轻声叹息。

只有一种可能啊……

有人,在屠戮所有时空,并且赶鸭子一样把那些时空赶过来,强制与这个时空进行融合,不允许其他同样强的时空吸引走这些小时空。

而做这些的人,和池翊音身处于同一个时空。

池翊音唇边的笑容已经消失了,他看向周围的眼神充满戒备。

如果按照猴子的说法,那就是当时在云海列车上所有还活着的,或者是被新系统认定获取了某种资格的人,都会进入箱庭。

而在暗中做到这些的那个人,池翊音并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,是敌是友。

是谁?

对方将所有时空汇聚到一处的目的,是什么?

池翊音眉头紧锁,四望之下一无所获。

他走过去,将女尸随身的那个背包拎了起来。

可就在打开之后……

一颗头颅赫然出现在池翊音眼前。

猝不及防之下,池翊音眼瞳紧缩,愣在了原地。

“音音?”

黎司君立刻发现了池翊音的不对劲,他快步走过来,将背包从池翊音手里拿走,看了一眼之后厌恶的皱了皱眉,扔给旁边的猴子。

然后他紧紧抱着池翊音,轻拍他的后背安抚,让他慢慢缓和下来。

而猴子还在笑话池翊音被吓到的事呢,就看见一包黑色划过一个抛物线,“咻!”的就落在了它手里,它赶紧手忙脚乱的去接,不敢对上司扔过来的东西有丝毫怠慢。

背包在它手里抛了好几次,活像个烫手的肉丸子,然后才被它堪堪抓住。

猴子刚松了一口气,抓住背包边缘挣开抽绳往里看去,结果在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之后,即便有所准备,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
它两只爪子颤了颤,好悬没下意识把背包扔出去。

——黎司君淡淡瞥过来的那一眼,镇压了猴子所有的念想。

背包里的……不仅仅只是人头而已。

而是一颗,还活着的人头。

——人被割下头颅,会死吗?

人头离开身躯之后,还会动吗?

这个答案似乎是肯定的。

但是就在猴子手中的这个背包里,还在眨眼睛的人头,颠覆了一切常识。

不同于其他被切割下来的人头还会带着血迹,断面也会因为锯齿的微小不同而显示出凶器的来源。

这颗人头的断面一片平滑,虽然血管肌肉清晰可见,却没有任何血迹,就好像它天生就长成这副模样一般。

人头没有头发,头颅和脸上的皮肤连成一片的惨白,似乎终年不见阳光,薄薄的皮肤

而那张脸上满是皱纹,并不是一张年轻的脸,而是一张足够苍老,皱褶布满了整张脸的百岁老人的模样。

在猴子低头往背包里看时,那人头也发觉了它的视线,仰头向它看来,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纯度最高的水晶,剔透得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心。

那双眼睛带着笑意,友好的向猴子眨了眨眼睛,甚至连嘴唇都弯了弯,刚刚还惨白不似人类的脸上,忽然就柔和了下来。

好像是家中慈爱的老人,会因为儿孙的归家而笑得合不拢嘴,为儿孙操持饭菜,亲昵的聊着家常。

只不过,它根本就不是个人。

生与死皆没有它的席位。

即便是曾经做了十二年系统,自诩什么都见识过的猴子,还是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冷汗,风一吹,它整个人冷得直发抖。

猴子被那头颅看得头皮发麻,也不管它到底是好坏,连忙把背包合起来,眼不见心不怕。

而最先感受到一颗还活着的头颅带来冲击的池翊音,也在黎司君的怀抱中慢慢恢复了平静,重新站直身躯,抬手推开了黎司君。

“谢谢。”

他的声音中还有些许微不可察的颤抖,但在黎司君担忧的注视下,他还是强制将自己所有外露的情绪压制下去,强迫自己恢复冷静。

“别担心,我没事。”

池翊音顿了顿,解释道:“我只是……”

回忆起了曾经在采风时,发生过的事情。

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经历了,那时候,池翊音还没有毕业,依旧在学校里准备自己的考试。

而他对大阴村最初的印象,也就来源于学校。

还是个大四学生的池翊音,本来在图书馆里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,却听到了转角后的争吵嘶吼。

他走过去,就看到了两名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教授,互相争执到脸红脖子粗。

其中一位是数学系教授,另一位则是民俗学教授,两人是兄弟,多年来在学校里一直兄友弟恭,尤其是数学教授,对民俗学教授总是充满担忧和不安。

即便对方都已经四十岁的成年人了,但数学教授还总是会在对方上课或开会的时候,偷偷在门外看他一眼,确认对方还在,就会松口气离开。

不论数学教授自己是否是有重要的事情,到底忙不忙。

就好像数学教授一眼没看住,民俗学教授就会人间蒸发一样。

而就是这对几十年没说过重话的兄弟之间,却在那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。

那时,池翊音大概听了些。

民俗学教授曾经跟随老师前往大阴村,但是七人进山,只有他一人回来了。虽然他在学校做教授安心教书,但这些年,他从未有一天忘记过死去的人们,为此辗转反侧,坐立难安。

‘只有我!只有我活下来了啊,哥!’

民俗学教授眼神绝望,眼眶赤红:‘其他人,一个都没活下来,一个都没有!我何德何能,能在我老师死去的生命上睡大觉,拿着用其他人的死亡换来的生命,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?’

‘我要回去找他们!二十多年前我就应该回去了,现在,也只是迟了些。就算是死,我想要和我的老师同学们死在一起!’

两名教授不欢而散。

不久,学校里发生了一件轰动校园的事情。

——民俗学大楼,丢失了一件重要财产。

没人知道那是什么,只是据本专业的学生们说,那东西一直被锁在院长办公室的保险箱里,但连院长都没有打开的钥匙,只有几位专家有资格打开。

池翊音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场争吵,并迅速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。

他发挥自己的社交天赋,很快就和民俗学的几个老师打好关系,从他们口中,得到了零星消息。

丢失的那东西确实足够贵重,不论它到底是什么,它的丢失都引来了一整个严阵以待的专家团,而民俗学本院的老师,即便是资历最老的老教授,也说不好那到底是什么。

只是,对方还是给他提供了一些有用的线索。

说起来,这件事与池翊音那日看到的民俗学教授有关。

资历老的老人们都知道,在上个世纪末,本院发生过一桩惨事,教授带着助理和学生进山实习,却只有一个学生勉强被保住了性命,就是那天的那位教授。

几十年过去,当年的学生已经成为了教授,而这件事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,再无人提起。

只有一件当年留下来的物件,还被沉默的锁在院长办公室里,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。

那是当年五个回来的学生中,其中一个胃里的骷髅头。

骷髅头被医生想办法取出来之后,却吓得当时在手术室里的医护人员们半死。

因为那骷髅……口吐人言,甚至像个活人一样,在笑。

胃酸将骷髅严重腐蚀,皮肤脱落,只剩下血红一片的肌肉,和白惨惨的骨头。

就算再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人,在面对一颗完全没了人皮的骷髅在冲自己笑的时候,也被吓得不轻。

当时在场的人,有几个回家就开始高烧不退,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说胡话,从来没有梦游的毛病却在睡梦中走出家门,向着某个方向走去。

半夜街头这副模样,吓得当时的市民差点以为是僵尸。

而梦游的人,也差一点就摔进江水里。

几人一阵后怕,专家组也请来了道士为几人驱邪,但都效果寥寥,后来还是几人直接住到了道观里,神像力士怒目环视护身,这样才慢慢平息了梦游,邪性褪去。

可那最源头的骷髅,却无论怎样也无济于事。

道长和方丈轮番上阵,有名的神婆神公巫蛊出马仙……到最后已经顾不上到底专业对不对口了,只要是真正有实力的人,就都被专家组请来处理那骷髅,试图将它毁掉。

因为就在它存续的这段时间里,看管它的几乎所有人,都出现了与之前那几个医护类似的症状。

一开始并没有特别被重视,因此看守的还是平日里的打更大爷,可大爷只是守在门外睡了一觉,醒来后却痴痴呆呆的傻笑着,蹦跳着,一头扎进了景观河里。

等被晨练者发现的时候,大爷正在河面上飘着,还对晨练者眨眼睛微笑。

晨练者还奇怪,怎么深秋跑进景观河里游泳,大爷挺勇猛啊。结果他与大爷说了两句话,却渐渐发现了不对,等下去一摸,大爷人都冷得像个冰块,早就没了心跳。

……死人眨眼微笑。

晨练者被吓得惨叫连连,连滚带爬的跑了,报警后赶来的人又把这件事向上汇报,最后叫来了专家组。

而那诡异的骷髅头,也转而交到了道长手里,门外把守的除了大师,就是全副武装拿.枪的.

——稍有异动,直接击毙。

绝不能让骷髅再害了更多人。

这是当时的死命令。

但是很快,所有见过那骷髅的人,全都有了相似的症状。

被从胃里取走了骷髅的那学生,很快就死在了看护病房里,而当时参与了搜救的人,护送回来的志愿者,包括在现场的教授们……

无一例外。

最后不得以,只能将这些人全部捆起来,关在房间里二十四小时看管,不论他们如何痛哭流涕的可怜哀求,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,也只能狠心坚持。

而在样本数量足够多的情况下,专家组也发现了所有出现症状的人,其实都是在向同一个方向前进。

……大阴村。

教授和学生们出事的地方。

那颗骷髅是被学生从大阴村带回来的,它似乎想要回到它原本应该在的地方,想要回家。

而所有见过它的人,都被这样的情绪感染,代替它,或者说带着它的一部分,回家。

这样的结论,让所有人发冷。

刀劈不开,火烧不了,水淹不死。

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,离开了大阴村之后的骷髅,都毫发无损,甚至之前在大阴村时,被学生的胃酸所腐蚀掉了那层皮肤,也在慢慢恢复,长了回来。

有暴脾气的直接下令对着骷髅扫射,又用上了炸.药和王水等,无论是物理还是化学伤害,抑或是生物分解……科学的,不科学的手段,用了个遍。

可骷髅依旧在对着所有人微笑。

似乎在嘲笑他们的愚昧。

无奈之下,最后只能由几位大师联手将骷髅封印了起来,然后层层锁在盒子里,放进了大学,想要借大学本身的正气与阳刚之气镇压邪祟。

这一招起了作用。

那骷髅也安静了几十年。

直到丢失……再次有它的消息时,又如当年一样的轰动。

年轻的池翊音也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,包括大阴村这个名字。

——无法搜索得出结果的村子,被从地图上抹去替代,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。

而几个月之后,池翊音见到的那位争吵的民俗学教授,也传来死讯。

身为哥哥的数学系教授在得知消息的瞬间,昏倒在了讲台上。

作为教授的得意弟子,池翊音第一个冲了上去,和其他人一起将自己敬重的老师送往医院。

醒来后,教授不听劝阻的拔掉针管,颤巍巍的翻身下床,去迎回自己弟弟的尸骸。

池翊音全程陪同。

教授流着泪,哭到崩溃的伏在太平间的窗户前,泣不成声,甚至无法听到和回应旁边人的声音。

池翊音看到,被放在太平间里,隔着玻璃让教授确认的那具尸体,已经损毁到几乎不成人形。

对方像是在死前被几辆大卡车撞过,又被野兽啃噬过血肉那样,就连面容都有所缺失,他躺在太平间冰冷冷的白炽灯下,惨白的身躯上全都是红紫淤青,没有一块好肉。

这副悲惨狼狈的模样,完全看不出就在几个月前,对方还是儒雅随和的民俗学教授。

争吵的时候,他说自己就算死也要回去。曾经所有人都死在了那里,只有他一人侥幸逃离,这几十年已经是偷来的时光了。

他有预感,自己的老师在召唤他,他想要和当年的同伴们死在一起。

而现在,他果真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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