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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7章 第117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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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这只手刚刚碰到谢依的脸颊时,谢依几乎以为那是幻觉。

直到那只手轻轻地捏住了谢依的脸颊,谢依才通过知觉确认那是真的。

而与此同时,他的听觉也恢复了。

他听见了石块被搬开的声音。

然后是一双手,谢依被人从乱石堆里抱了出来。

他很痛,说不出话来,并且不敢相信这是真的,担心这是自己绝望中为自己营造出的幻想,因此没有说话。

塞希图斯发现谢依身上的伤口,他心急如焚,然而外面还在下雨,这该死的,令人诅咒的雨。他聚拢了一些马车的残骸,在雨势尚未波及的地方用打火石生了火。

他把谢依抱到火边,小心翼翼的解开对方的外袍,用手边能够找到的最好东西为谢依处理了伤势。

经过检查,塞希图斯发现谢依的小腿和右手手臂里的骨头都被砸断了,如果不好好处理,很可能会落下残疾,他骇恐万分,又无比后悔,深恨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在谢依的身边,否则谢依决不会受这份罪。

这种浓郁的自责如浪潮一般一层一层,并且越来越高。

很古怪,因为他和谢依不过是新认识不久,并且双方也不算友好,他们在立场上甚至是相互敌对的。

可是他就是在乎,就是爱,仿佛这是天经地义。

“痛吗?”

塞希图斯用木条为谢依固定伤口的时候轻声询问。

这太真实了,谢依怀疑这并不是自己的幻想,但这太过不可思议。

疼痛让他的思维麻木,他花了一点时间,才吃力的弄清楚塞希图斯的问题,他想了一会,才虚弱地回答道:“很痛。”
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昏暗的火光在山洞的墙壁中映照出了他们两人的影子,黑暗而扭曲。塞希图斯有些失控,他避开谢依的伤处,紧紧地抱着谢依,不停地道歉,仿佛谢依遭遇这一切全是他的错一样。

谢依听了好一会才听出塞希图斯的歉语,更觉奇怪,“这和你……有什么关系?”

“你干嘛向我道歉呢……”

塞希图斯简直是个圣人,谢依吃力的想。

他救了我,还道歉。

都不知道他在道什么歉。

谢依被塞希图斯抱着,塞希图斯的力气用的太大,其实是让他有点难受的,但他没有说话,因为被这样抱着,实在是能让人感到很安全。

他感觉到塞希图斯的手掌有些湿,或许塞希图斯刚刚被雨淋了,还来不及擦手。他朝塞希图斯的手看过去,看到的却不是水。

尽管火光微弱,但是他还是看清了塞希图斯手上那一片红色。

红色的,不是水……是血。

谢依并不傻,尽管现在他思维有些迟钝,但是只要一想到刚刚塞希图斯是徒手将石块搬开,才把他救出来的,他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怎么了?”谢依刚刚开口,塞希图斯就急切的问:“很痛吗?”

他的顺着谢依的视线看过去,看见了自己的手,那上面全是湿漉漉的血。

“真该死。”他将手掌摁在自己的衣服上,随意擦干了上面的血,然而他掌心处皮肉翻卷,血还在流,擦不干。

塞希图斯恼火极了,他低声咒骂了几句,随即道:“对不起,湿漉漉的让你不舒服了吧?”

无可奈何之下,他只能撕开布条缠住自己的手掌,“现在不会了。”

谢依感觉喉咙又痛又痒。

为什么呢?他不明白,谢依伤的是手和腿,然而现在他感到自己的手掌处也传来一阵阵虚幻又真实的痛感。

好痛。

他没有力气说话了,眼皮一阵沉重,他很疲倦了,然而他痛得睡不着。

塞希图斯看出了谢依的疲倦,尽管他知道谢依的伤口不致命,但他还是紧张起来,“别睡,别睡,谢依,别睡……”

谢依听到塞希图斯的话,略微诧异地扬了扬眉,他断断续续的问:“你……怎么知道……我的名字?”

他喘息了一会,“我记得我……没有告诉你……”

谢依没有提出来的时候,塞希图斯还毫无所觉,然而现在这个问题一提出,塞希图斯感到一阵不可思议。

他顿了顿。

谢依的确没有把名字告诉他,他此前对谢依的称呼只不过是“阁下”,尽管他之前发现了谢依附在诗篇旁的名字,但他还是不认为谢依的名字是那个。

谢依就该叫谢依,这仿佛也是天经地义的。

“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塞希图斯喃喃道:“我只是觉得,你的名字就该叫这个。”

谢依笑了一下:“那你的感觉还真是神奇。”

“我知道你现在不好过。”塞希图斯看着谢依半阖半闭的眼睛和苍白的面容,“你别忍着,否则会伤到自己,你不想喊疼的话,就咬我的手吧,好吗?

塞希图斯撩起衣袖,衣袖已经有点脏了,但衣袖下的皮肉是干净的,他将手臂伸到谢依的唇边,“来吧。”

谢依不愿意,他撇开了头,“我还能忍……不过我不好受,你给我讲点东西吧……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……行吗?”

塞希图斯无法强迫谢依咬他的手臂,只能从命,他迅速思考着该说什么。

他得说些能引起谢依兴趣的事,才好转移他的注意,否则,无趣的事只会让谢依觉得无聊,从而不自觉的把注意力转回疼痛感上。

谢依对什么感兴趣呢?

塞希图斯想起了谢依的诗稿,心中一动,整理了一下思绪,开始条分缕析的讲述怎么安排韵脚,怎么选取格律……等等之类作诗的规则。

他本以为谢依对作诗有兴趣,对这些规则应当也很感兴趣。然而实际上,谢依对写诗的兴趣和平常人并不相同,他只是对“写诗”这个概念感兴趣,对诗歌该遵循的规则一概不想理会。

塞希图斯说的,在他看来当然是无聊的很了,然而他还是听了下去。

在火光下,塞希图斯的面容显得异样英俊。昏黄的火光对人的面容本来就有相当的修饰作用,就算是长相一般的人都会增添几分气质,何况塞希图斯的面容本来就好,在他母亲逝世之前,他受过系统的王室教育,脊背笔挺,举手投足都带着一份自然的优雅。

他的声音低沉磁性,很可能宗教故事中的造物主就是用这种声音创造世界万物的。他的唇形较薄,唇角锋利,然而很好看,嘴唇开合时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,像是一闪而过的弧光。

塞希图斯讲的不快不慢,尽力想要当个好老师,然而谢依却不是个好学生,他只顾着去看诗歌老师的脸了。

有个词汇叫“秀色可餐”,然而谢依却觉得,他现在可以新造出一个词来,叫做“秀色可药”,就这样看着塞希图斯,听他讲话,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减缓了不少。

山洞外的雨还在下,雨声淅淅沥沥,然而渐渐小了,料想再过不久就会停下。

谢依听着塞希图斯的声音,困意已经浓重的盖过了疼痛,他轻轻阖眸,睡了过去。

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,外面的雨果然小了很多,尽管还在零零碎碎地落着,但显然坚持不了多久了。

谢依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一个简陋的床铺上,那是塞希图斯用马车残骸里还能抢救出来的东西制作而成的,柔软的褥子垫在身下,感觉的确不错。他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势也得到了更好的处理,上面铺着一层绿色的糊状物,料想是草药之类的东西。

他不那么疼了。

谢依不用抬眼去找塞希图斯,因为塞希图斯就坐在他身边,他一睁开眼就被塞希图斯发现了。

塞希图斯一夜未眠,直到现在他看到谢依睁开了眼睛,他才真正松了口气。

天知道他是多么恐惧谢依一睡不醒。

“我真高兴看见你醒了。”

塞希图斯说。

他眼中的庆幸和喜悦是那么真实,全然不似作伪,而且也没有必要。

如果他想要对谢依不利,他昨天就不会把谢依从乱石堆里救出来。

谢依对塞希图斯毫不掩饰的情感感到手足无措,他有点不适应,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他会应酬,但几乎从不和人进行情感上的交流,但他不想辜负塞希图斯的好意,想了半天,最终只回了一句干巴巴的:“……我也很高兴,早上好。”

“早上好。”

塞希图斯微笑了,经过了一夜的忙乱,这位衣冠楚楚的前任国王陛下衣衫凌乱,上面还添了许多脏污,他的金发也乱了,看上去颇为狼狈。

然而谢依却依旧认为对方好看的惊人,就连那身狼狈都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在其中。

塞希图斯用清水给谢依擦了手和脸,谢依坚持着自己漱了口,简单的洗漱完毕后,他感觉好了很多。

他及肩的长发里夹了许多尘土,衣袍也破损了,更别提手脚上那层绿色的糊状物体,塞希图斯用木条固定了他受伤的手臂和小腿,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。

他的巫术恢复了一些,然而要想全部恢复,还需要几天的时间。

可就算全部恢复了又怎么样呢?难道他能一眨眼就把自己治好吗?

既然活下来了,谢依就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生存问题。

马车毁了,塞希图斯昨天晚上一直在照顾他,显然顾不上那六匹马,它们还在不在也不知道。他自己又受了伤,还是不便移动的那种。

这一切都昭示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现实:

——如果他想活下去,全得靠塞希图斯照顾。

塞希图斯如果不想理会他,谢依的命运很有可能是被活活饿死。

他的认知很清醒,然而这个认识让他感到非常难受,因为他从来没有依靠别人的习惯,更别提把自己的命运系在别人的一念之间了。

“来吃点早餐,有胃口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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