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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0、第九十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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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朔蹙眉:“谁说我要与他分开?”

老主簿一愣:“可您不是奉了旨,要查襄王下落吗?”

昨日宫中来的圣旨,萧朔借口伤势未愈不能起身,不曾出面,老主簿接了,现在还放在外堂架上。

襄王余党虽然伏诛,皇上的暗兵营却没能捉住襄王与杨显佑。萧朔如今执掌禁军,自然也接了这个烫手山芋,奉旨缉拿钦命凶犯。

“雁门关在山阴,出去就是边塞,已到了黄河边。”

老主簿低声道:“小侯爷若带兵打仗,要去朔州。远在天边,如何”

“他打他的仗,我缉我的凶。”

萧朔道:“襄王往朔州城跑了。”

老主簿:“”

老主簿从未想过自家王爷能有今日,看着被小侯爷教偏了不是一星半点的殿下,咽了咽:“皇上连这个也信吗?”

“若不信,自己派人去找。”

萧朔神色平静:“我替朝廷追捕襄王,还嫌追错了地方?”

老主簿心说纵然如此,襄王一夜间插了翅膀,扑棱棱飞到了朔州城未免也太过随心所欲。

昔日端王与当今皇上夺嫡,好歹也是步步为营、稳扎稳打,幕僚谋士殚精竭虑谋划,各方势力拉锯博弈,一点一点打开局面。

如今这般百无禁忌不讲道理的谋朝法,痛快归痛快,总归叫人隔三差五便心惊胆战。

幸好还有两位小主人相互照应,肝胆相照,上乘天运。

老主簿亦忧亦喜,终归不再多说,应了一声,匆匆去替王爷给景王府下了拜帖。

汴梁有旧俗,七不出,八不归,上九办事无不成。

正月初七,柴米油盐酱醋茶,一事不妥便不能出门。正月初八,礼义廉耻孝悌忠信,任一有违便不可归家。

到了初九,祭玉皇、拜天公,天日大吉,诸事可为。

寺庙的钟吕之音,道场的斋醮科仪。街道坊间爆竹声此起彼伏,交错热烈,像要彻底冲净不久前剑鸣马嘶的噩梦。

向来最爱凑热闹的景王府,今夜却一片清净,只剩微凉月色。

“你要同云琅出远门。”

景王披了件外袍,一路追着萧朔,念念叨叨:“要见朝臣,要定章程,还要安排你走后京城的事。”

萧朔叫他念得心烦:“不该安排?”

“该。”景王想不通,“可为什么是我约的朝臣,我抄的章程,我出的王府”

萧朔扫他一眼,停下脚步。

景王叫他看得怂了,讷讷闭嘴,缩了缩脖子:“出就出,只当租给你了记得给我银子。”

萧朔压了压脾气,沉声道:“拜帖之上,写了叫你今夜去大相国寺,不要回府。”

“凭什么。”景王不服气,“你们在我府上私会,还要把我赶出去?”

云琅不在,便没人能制得住景王。萧朔深吸口气,不同他计较,抬手用力按按额头。

景王气势十足站了一阵,看着萧朔反应,先泄了气:“你比云琅没劲多了。若他在,定然单手拎着我,将我从王府院墙扔出去。”

萧朔原本烦他烦得头疼,此时听见这一句,心头终归压不住一暖,神色隐约缓和了些:“不错。”

“你今日过来没告诉云琅,是不想牵扯他,不让我回府,是不想牵扯我。若非你琰王府叫人盯死,你连我也根本不会找。”

景王道:“若来日事败,朝臣只需说是受我所邀来赏酒,我又只需将事情往你身上一推,说是你胁迫我做的,便全干净了。”

萧朔抬眸,眼底静得不见波澜。

“你看似行事悖逆、肆意妄为,其实步步都将退路给我们备齐了,唯独没留下你自己的。”

景王看着他,脸上嬉笑慢慢淡了,正了神色:“可你这样,很像是不拿我们当过命的同党。”

萧朔神色冷嘲:“如何过命,我若死了,有一个算一个拉下来陪葬?”

“当今皇上便是这么干的。”

景王道:“襄王也这么干,所以皇上不敢让他活,却也不敢让他死。”

萧朔眼底划过明锐利色,破开沉静,钉住景王。

“你还听吗?”

景王举起两只手:“先皇后与先帝还逼着我背了三十页纸,云琅来那次,我看他脸色太不好,没敢接着背。”

“明日起,玄铁卫会到你府上。”

萧朔扫他一眼:“凑够三十页,自会放你出府。”

景王:“?”

约来的朝臣已在厅中齐聚,萧朔不同他耽搁,回身朝议事厅过去。

景王站在自己挖的坑里,恍惚一瞬,堪堪回神,急追了几步:“萧朔!琰王殿下!大侄子!云麾将军他夫君”

萧朔脚下不停,景王好不容易追上他,喘着气将人拦住:“你等等。”

萧朔看他:“还有事?”

“有。”景王不成武不就,跑几步都喘,堪堪站稳,“三十页,我写给你,给你们两个。”

“不必。”

萧朔道:“你口述,玄铁卫会誊抄整理。”

“我写。”景王固执道,“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?襄王府看似覆灭,其实还有九星八门黄道使,藏了不知多少凶险他为了能带你走,冒险去见商恪,占了我开的酒楼,还把我的酒楼掌柜打了一顿。”

萧朔想起云琅托开封尹转交的那一封手书,心底翻起不知该苦该甜的滚热,在原地站定。

景王缓过一口气:“我劝他不要去,他说不行北疆苦寒,要带你侍寝,夜里替他暖被窝。”

“家国天下烦得很,才子佳人又矫情。”

景王看着萧朔:“我不堪造就,顽劣得很,又没脑子。可看见你们两个生死百年,血路熬过来的情分,叫我很想”

“叔父。”萧朔道,“我二人很好,不需要第三个。”

景王:“”

景王:“很想现在找只机关木鸢,给你下点药,把你扔到云琅的床上。”

萧朔抬眸,朝他伸出手。

“你还真想这么干?!”

景王愕然:“知人知面不知心!道貌岸然,衣冠禽兽”

“什么药?”

萧朔道:“机关木鸢给我。我出来未同他说,要有些东西,拿回去哄他高兴。”

景王张口结舌,一时气结,匪夷所思瞪他半晌,摸出个极精巧的木制机关鸢砸过去。

萧朔接在手中,妥帖收好。

景王在家斟酌数日,难得酝酿出几句荡气回肠的话,此时叫萧朔存心打岔,彻底说不出口了,捶胸顿足重重叹气。

当年三人总在一处,景王被欺负惯了,以眼刀毫无威力地连砍萧朔,悻悻跟着往议事厅走:“可惜了今夜忙碌,你们两个还得劳燕分飞。不然这等难得好月,把盏共赏,何等逍遥”

萧朔眸底微微一动,看向浓深夜色,叫时局搅起的无边凌厉悄然淡去大半:“已共赏了。”

景王一愣:“如何赏的?”

萧朔扫他一眼,并不多说,将夜色里那一片格外眼熟的烟花尽数仔细印在眼底,收回视线。

云少将军锱铢必较,说要给他买一百个一模一样的烟花回来,就当真不多不少放了整整一百支。

萧朔一时忍不住算了算云将军花了多少银子,记了个账,敛定心神,推开议事厅正门。

汴梁街前,醉仙楼顶。

云琅放完了最后一个烟花,踏檐而回,倏然折落,站在了被开封尹烂醉痛哭死死扯着的黑衣人身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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